【為自己的生活創造紀念日】十年前的糖果節，十年後我們已互相理解——張西
文字｜張西
「我今天發明了一個節日，叫做糖果節。糖果節那一天沒有時間，每個人都要交換故事，不管好的壞的；那一天什麼都說，就是不說結局；這一天，只說那年他怎麼有勇氣拍了她的肩、只說她覺得他的一個眼神就是全世界、只說那些曾經贏過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陽春的浪漫。有些故事，需要留個日子溫習，但不溫習結局，這是一個有點幸福，有點感傷的節日，叫糖果節，慶祝我們是這樣成長過來。」——寫於2012年12月24日，這是十多年前，在自己私人頁面發布的段 落。當時只是想著，世上的節日大多指涉對象或關係，但幾乎都是身外的，怎麼沒有一個節日在慶祝成長。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答覆：因為人們通常會在自己的生日或年末，對過去的生活進行較深層的反芻。所以才會如上述地寫，意即這個節日只要回到那些累積著成長的現場，而非後來相對能夠成熟鋪排的省思。
我同時為這個節日設定了日期，12月30日，在一年將要結束，又還有最後一天的日子。甚至在幾個月後，當我有意想要成立粉絲專頁時，我刻意地等到隔年（2013）的12月30日才成立我的第一個粉絲專頁「故事貿易公司」。
二十初歲對世界的萬般模樣，就算是負面想像，也是斑斕，覺得想像與現實總會是可以湊在一起的繽紛拼圖，於是浪漫地給予一切看似嶄新的、只屬於我的定義。後來回望，才驚覺走得越遠，若仍以為一切都能拼湊起來，會顯得斑駁。我似乎再也沒有那種浪漫了。
三十初歲，要比往常更熟悉時間在生活裡的作用，也不再認為頻頻提及自己是如何地成長是必要的，這個節日於是被留在我的二十代。後來「成長」這件事，從一塊以為一定要捉在手裡的拼圖，變成日常裡對事事從容的神情；它更複雜，不能再只以一件事囊括，一個故事背後都是千絲萬縷，一個決定、一句話背後都說千山萬水。意識到這件事，並以這樣的眼光看待他人，成為我的新的浪漫。
十年前也寫：「糖果含在嘴裡的時候最甜蜜，最甜蜜可是正在消逝。而我們每個人所嘗過的，無法像糖果一樣完全地分享給他人，於是在這個節日裡，我們假裝各自的糖果都還在嘴裡，以甜蜜的口吻把故事再說一次。」
十年後則寫——因為成長而來的層層心事，而能讀懂另一個人的複雜眼神，這是長大的甜蜜。在這些彼此相互理解的時刻裡，我們不用假裝嘴裡還含著糖果，我們不用把故事再說一次，只要再多看彼此一眼。願意再多看一眼，這是長大的甜蜜。
Profile
張西
作家，英國肯特大學創意寫作碩士，著有散文集《我還是會繼續釀梅子酒》、《你走慢了我的時間》等，小 說《二常公園》、《葉有慧》、《是花季的關係》。
